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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月27日 星期四

辛丑臘月廿五憶母

整理東西,不意翻出這一張。這是先母李麗玉過世前一日(2003/7/29)她加護病房的探病訪客記錄表。從上到下,分別是:我、大舅媽、留學時的老同學陳查理、先父、當時的越南看護金鄭,以及乾媽(先母三妹)。由於當時 SARS 正肆虐中,所以剛好留存的這份記錄還記錄著每個人的體溫。

為甚麼這張訪客記錄表在我這兒?應該是我刻意帶走當紀念,一放放到現在已經過了十八年,想想是該放手的時候。

當時由於眼見因 SARS 趕忙辦理出院自己居家療養的先母健康每況愈下,終日昏睡,我們在 28 日將她送回醫院。醫師經過抽血、斷層掃瞄等程序,告訴我們先母沒剩下多久時間,「應該就在這三天」。所以除了等待妹妹自美返台外,我能做的就是與其他探視的人一樣,把握剩下的時間多跟先母講講話。

29 日這一天先母迴光返照,神智十分清醒,講話邏輯清楚,跟我們每個人都講了些話。但隔天也就是過世當天,她就一直昏睡。眼見心電圖的光點跳動越來越慢,最後變成一直線,她都沒有再醒過來;此事讓我後來懊悔不已,我應該要求留下來繼續陪著她才對。

當時我與查理一起進去。查理告訴先母他看她是自己的媽媽;先母也立刻回答:我也當你是自己的兒子。我跪在病床旁邊,熱淚盈眶,喉嚨哽咽到完全說不出話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這樣的真情告白絕對是出自肺腑。

至於我呢?在那個當下,縱然心中有千言萬語也糾結著說不出口,只能哽咽著反覆告訴先母我永遠愛她;她看著我,堅定地回答:「我會永遠在你身邊。」此語一出,更讓我無法自已,這其實是呼應著她所譜曲的兒歌《星星住在天邊》中的最後一句:「只有我的媽媽,永遠陪在我身邊」。先母所作的曲旋律輕柔婉轉,但又帶著一點點悲傷,讓舍妹年幼時每次聽到先母彈奏此曲都會立即哭泣,而當時我總是笑她為什麼那麼愛哭。

沒想到這次換我痛哭了。

這些年來,不知道先母在不在我身邊,陪伴我走過生命中的每個低點;但我衷心希望她不在。我可以自己面對生命中的每個挑戰;而她應該在彼岸,萬緣放下,就像那些親友夢到的情景一樣:綻放著光芒,面露微笑,一切都是那樣的自由自在。




2021年10月5日 星期二

從來沒有正式擁有與佩戴過的電子錶

這只 1980 年上市的 CASIO C-80 計算機電子錶,是老媽不知道什麼時候偷偷買的。她沒讓我知道,也沒在家裡公開這件事情。我當時接近小學畢業,可能是要送我升上國中、展開人生另一階段的禮物吧!

當時班上同學有不少人擁有這只很熱門的計算機電子錶,就跟另一個夢寐以求的男孩兒玩具「分解槍」一樣搶手。我也夢想著將之戴在手腕上的模樣,時常跟老媽「不經意」地提起,只不過畢竟價格不菲,也非必需,所以老媽並沒有輕易的允諾。

老媽把 C-80 藏在她梳妝台最下方抽屜裡面,靠著右後方角落,無聊時就翻箱倒櫃的我很容易就翻到了。還記得第一眼看到它方方正正的外盒,真是又驚又喜,高興得不得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連忙拿出來端詳與把玩一番後,才依依不捨地將之放回原味。每隔一陣子就這麼做一次,每一次都充滿了無比的喜悅,也期待著老媽趕緊揭曉這個已經不意外的禮物。

奇怪的是,隨著時間過去,老媽並沒有拿出來送我,故作鎮定的我也當然不能問她,就這麼日子一天天過去了,我的興趣也逐漸轉移到任天堂 Game & Watch 掌上型遊樂器、紅白機,以及台灣仿製的 8 位元 Apple II 山寨機;生活中除了即將來臨的聯考,也充滿了五花八門的國內外藝人與樂團,早已將 C-80 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又過了好些年,有一天我想起這件事情,於是問老媽到底是怎麼回事,想搞清楚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沒想到她的答案竟然是「忘記了」!真令我哭笑不得,早知道就早點問了!當時這只錶已經顯得老舊笨拙,也早就不流行了,我並沒有想要拿出來使用或佩戴的意願。於是它就一直在老媽梳妝台抽屜的老位置,再也沒有人去打開盒子把玩它。

2003 年老媽病故,當年搬家時整理東西翻到這只錶,連同我在 1995 年從芝加哥買回來送給老媽的芝加哥音樂廳白色五線譜花樣長圍巾,一起靜置在抽屜內原封不動。忍著心中那一陣陣翻騰的酸楚,百感交集的我還是默默地把它裝入箱子裡。三年多前再次搬家,整理東西時又翻出來,才發現錶帶材料已經變質,錶裡的電池也腐蝕膨脹了。我看一看,嘆了一口氣,還是把它收回去。

今天再次翻出來,四十年的時間讓很多零件都四散了,錶帶也幾乎粉碎了。我決定揮別這一段情感與記憶的糾葛,幫它拍幾張照片,看了兩眼,就這麼隨手丟入回收箱。

在這只 C-80 來到我家的四十年中,從來沒有將之戴上手腕擺個樣子,也沒有看它來計數時間與日子,更沒有用它計算過任何數學式子;可是它卻結結實實地讓我懷抱著夢想與希望,感受到老媽那不鬆口、也健忘,但已跨越時空,不需要任何算式就可以得證的滿滿的愛。

#斷捨離就跟保持健康一樣是一輩子的功課
#知天命的五年級

2021年7月19日 星期一

祝願 George 已至更美好的境界

眾公 Chester Lin 稍早前告知 Yingzu Huang 黃英儒醫師過世的消息,一時間十分驚愕,感到深深的遺憾與悲傷。

在那遙遠的 198X 年大家一起玩 Macintosh 的「六八千麥金塔使用者俱樂部」的年代, George (這是我對黃醫師的慣稱)住在信義路他姐姐家,在下當時偶爾會去拜訪,弄 Mac 兼聊天。 George 對古典音樂涉獵頗多,也開發過算命軟體,聊電腦、醫學、玄學都很行。天南地北聊起來就沒完,大家都很開心。

有時候 George 會講到醫學院學生乃至於後來住院醫師的甘苦談,我這邊則是面對未來的茫然。兩人相互吐吐苦水,繼續面對不可知的明天。他是少數除了在 BBS 上聊天以外,還算頗常同我見面的六八千老友。

中間好些年沒見面,就在臉書上打招呼。兩年多前有一次六八千老朋友聚會,我約了 George ,沒想到他也騰出時間趕來,見他風采依舊,風度翩翩,聊起來也依然旁徵博引,更不失幽默,很是開懷!

那次餐會就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我知道 George 在神經醫學專業領域的研究很是精進,可惜天不假年!奈何!

祝願 George 已至更美好的境界!

2020年12月12日 星期六

黑白.類比.八釐米

這陣子整理東西,翻出了這一台 Canon 514XL-S Super 8 八釐米攝影機。當年老媽除了用相機,也會用它拍攝一些我與妹妹年幼時的居家生活、外出遊玩記錄,以及她幼稚園教學、鋼琴班學生演奏會等等。而我人生中第一次拍攝影片,當然也是用它拍的,還記得約莫是在民國六十六年,我拍攝的兩個片段:一個是從松江路六十四巷我家陽台往樓下馬路拍,鏡頭從左到右橫移拍攝一輛在巷內行駛的轎車;另外一小段是在我家客廳,拍老媽燦爛的笑容。

後來老媽沖洗了影片後當眾播放時,才赫然發現我拍的這兩段,驚訝地說她以為我只是拿在手上做做樣子而已。老媽的專業是幼稚園教師,怎麼會不懂小孩的心理呢?對於當時就讀幼稚園大班的我,當然是按下去實際操作才爽啊!那或許只是她驚訝與尷尬之餘,隨口扯的理由吧!

當然,這台攝影機伴隨著我們去過許多當時台北市民周末假日親子出遊會去的地方:兒童樂園、動物園、雙溪公園⋯⋯其中讓我印象特別深刻的,是一個星期日,老媽帶著我與妹妹,以及當時大學甫畢業的大舅一同去天母公園遊玩。那是十分盡興的一天,我們在園中以及磺溪邊拍了不少照片,也當然有影片的部分。猶記得大舅當時戴著粗黑框眼鏡,西裝頭整整齊齊,一整個文質彬彬地拿著攝影機專注拍攝,偶爾露出淺淺的笑容;如此架勢即便來到今日,毋庸置疑也是當代文青!

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老媽自個兒越來越忙碌,當然我與妹妹也越來越大也就沒什麼可拍,於是乎這一台攝影機就逐漸束諸高閣。最後一次使用此機拍攝,是在我國中畢業旅行時。當時我用這一台攝影機,呼喊死黨從山坡下往上衝,朝著我跑過來;結果拍得太久,一下子底片就用罄了,我莫可奈何,也就只能拍這麼一小段,卻得一整天背著攝影機包,真是自討苦吃。後來請老媽幫忙送去沖洗,才發現當時原來的店家已經不服務了,只能按照影片上所示,試著寄到澳洲去。結果這一去就訊息全無,石沈大海;我好幾次向老媽抱怨,說當時沒有附上回郵的郵資,那卷底片一定只對當地人提供免費沖洗服務吧!其實我在寄出前早就想到此事,但固執的老媽覺得不用,因為盒子上標明了寄到某地址即可享受免費沖洗服務。

結果出乎意料之外,過了三年後也就是我高中快畢業時,有一天赫然收到了回件!我與老媽都傻眼了,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是郵包旅行了三年吧?畢竟當時郵件被送到對岸去又輾轉回來的情況時有所聞;還是三年後澳洲佬覺得煩,放著不是、扔了也不是,於是乎索性幫忙寄回?這當然根本就不可考,只記得那種好幾年後的失而復得,真的是無與倫比的快樂!

至於那卷影片倒是從來沒有播放過,因為當時已經沒有播放機了,老媽說要去跟他人借用嘛也一直沒有實現,於是乎就只能放著,忙著忙著也就忘了,沒承想這一晃眼就過了三十幾年。曾幾何時,我竟也到了一想到某件往事,就得用幾個「十年」來當過往時間的單位,真是白駒過隙,令人徒呼奈何!

或許哪一天心血來潮,到網路上找一台來玩玩,看看我人生中的那些既黑白又類比抑或充滿雜訊和跳格的片段,會不會讓大腦中已經逐漸斑駁的記憶又鮮活亮麗起來⋯ 那輛在松江路六十四巷呼嘯而過的轎車、老媽卅多歲燦爛的笑容、洋溢著歡笑的天母公園之旅,還有那些青春正漾的大孩子,傻裡傻氣地聽著我的指令從山坡下朝著鏡頭氣喘吁吁地爬奔上來。淡出。 The End

2019年1月8日 星期二

超大獅子頭

高二時,時常與同班同學 L 君聊天說地。從學校師長的言行、令人扼腕的球賽、瑪丹娜與史特龍,到在重慶南路書店中看到的甜美綠衣女孩,真的是無所不聊。

而 L 君讀電子科老哥的 Apple II 更是我們玩樂或研究的好機,雖然我也擁有一台仿製的 Apple II Plus ,但總喜歡到 L 君家中與他一同坐在綠色螢幕奮戰:一邊播放著《Take On Me》 、 《Say You Say Me》,一邊手忙腳亂玩著《決戰富士山》 、 《超級運動員》,或是在 Applesoft BASIC 、 Apple Pascal 程式語言世界中燒腦 debug ,消磨了許多年少時光。

家中時常有牌局的 L 君也教我打麻將,偏偏我腦筋駑鈍,只能學個皮毛,根本上不了檯面,也懶得與他一起到客廳觀看長輩們的方城之戰。話雖如此,我還是喜歡在有牌局時到他家去閒晃,因為笑容滿面的伯母總是熱情地吆喝我享用她為牌友們打點好的豐盛佳餚。

有一天下課時與 L 君聊天,我提到週末去姑姑家吃飯,不知怎麼的姑姑沒有準備姑丈的拿手好菜「紅燒獅子頭」,實在令人扼腕。

「你愛吃獅子頭?」 L 君問我。

「當然!」我說:「恨不得把全部吃光光!」

「我也是!」 他大笑:「實在是太下飯了。」

「真的!每次都要吃個四五碗才過癮!」

「我也是啊!」

我想著姑丈的獅子頭,霎時彷彿已經聞到香味。

「可惜我媽不太會做,做了幾次都不算成功。」

L 君看看我,瞇著眼睛得意地說:「我媽會做呢!」

「真的?!」

接著他說了件令我大感驚訝的事。

「我媽不但會做獅子頭,而且超香!超大!超好吃!」

「超大?」在吃喝時秉持個頭取勝的我眼睛都亮了:「一般不都是撞球大小?」

「我媽煮的很大!」他用手比劃了一下:「大概這麼大吧!」

我望了望他雙手比出來的形狀。天啊!那已經超過壘球、進逼手球的尺寸。

「亂講!」我想 L 君有時候真的也愛誇張,這下子又來了。

「真的啦!」不太喜歡被朋友質疑的 L 君有些不悅,提高了一些音量:「算了,不相信就算了!下次我媽要做這道菜我就通知你,你來我家就知道了!」

半信半疑的我雖然有些期待,但也沒真的太放在心上。沒想到過不了一兩個星期,有一天 L 君神秘兮兮地走到我座位旁邊笑著看著我。

「怎麼樣?教官教你把妹絕招?」望著他詭異的笑容,我只能猜到這個。話說當年學校的年輕 S 教官英挺又帥氣,時常講一些國家發展武器的秘辛還有軍校把妹的趣事,把我們唬得一愣一愣的。在同學起鬨下, S 教官慷慨允諾會傳授把妹的至尊祕技給軍訓考試分數高的同學。

「當然不是!」他興奮地說:「明天我媽媽會做獅子頭,你來我家吃飯,看看是不是真的像我說的那樣大!」

那敢情好!我就不相信真的會那麼大,於是立刻答應了。心中暗忖反正又沒有打賭,明日的獅子頭真的如 L 君所宣稱的那樣個頭超大,不就可以大快朵頤?這件事怎麼樣看都很上算,實在是越想越興奮!

次日中午,我喜孜孜地到 L 君家,他來應門後便引領我疾步穿過客廳廝殺正烈的兩牌桌人馬直接進到廚房。準備掀開鍋蓋的 L 君神氣地瞅了我一眼,說:

「跟你說真的超大的,你就不相信!」

他把鍋蓋掀開,我湊上前一看,只見一陣煙霧瀰漫,香味撲鼻。我連忙退後半步,讓眼鏡上的霧氣退散,定睛一瞧⋯⋯

乖乖隆地咚!這不是超大的獅子頭啊,而是一大鍋的⋯

瓜仔肉!

不知怎麼的, L 君竟然把體積的確碩大的瓜仔肉稱為獅子頭,著實讓我空歡喜一場!當然啦,那一天我們還是吃得很高興,我倆各嗑了三大碗公的飯,幾乎把那一鍋瓜仔肉吃完了。

三十幾年過去了,我所吃過的紅燒獅子頭,就如同清檯後紛紛落袋的撞球一樣渺然無蹤,但我內心深處始終有個「超大獅子頭」的烙印,至今尚未撫平。

#感謝老友R姊提供獅子頭照片
#知天命的五年級


2018年12月7日 星期五

五日京兆硬脾氣

剛升上小學三年級,學期一開始的第一次班會,當然就是依例進行班級幹部選舉。記得是某位女同學提名我當衛生股長,而且也順利當選了。

好景不常,當選後沒幾天就有個同學上課時拉肚子,搞得滿地都是,好不狼狽。當時任課老師剛好也是我們班新任的班導黃老師,一見狀就立刻問:「誰是衛生股長?」

雖然老師還不記得班上同學的名字,但我立即起立應聲。老師看看我,便下令趕緊去拿清潔工具進行清掃。我當場楞住,覺得要去善後這滿地黃金實在是不可思議,所以立刻嚴正拒絕了。這下子換老師傻眼,再三問我:「去不去?」我還是堅持不幹就是不幹。

可想而知,老師很生氣,立即當著全班的面說:「你可以不做,但是你不做就不應繼續擔任衛生股長!」於是立刻宣布將我解職,並問誰是副股長?座位離我不遠的盧同學一應聲,就被老師宣布接替我的職務,而盧同學也就二話不說,默默地去清掃了。

我悻悻然坐下,五味雜陳。還記得當時一整個教室的氣味濃郁而慘烈,有些同學偷偷轉頭瞅著我,大概想說這廝好生大膽,怎敢違抗老師的命令?其實我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對老師說 NO ,只是單純地覺得如果真的去處理的話那可真是斯文掃地。

當然,哪來的斯文掃不掃地?其實是我從來沒有做過這類的清掃工作。當時的我是個溫室裏的花朵,在家中頂多幫忙簡單的洗洗碗,擺擺盤,面對這麼亂七八糟的情況,當然是先說 NO 了。

不過也因為如此,讓我體驗了生命中的兩個第一次:生平的第一個被公眾選舉的職務就此被剝奪;也展現了第一次重要的自我決策與意識實現。

當然事過境遷,不要說現在,可能國中時的我就能夠輕鬆面對並且著手處理,但當時九歲的我實在稚嫩得很,還沒有辦法面對這樣的突發事件。

在往後的歲月中,我偶爾會想起這件事。我很想知道那位同學是誰,不是要抱怨他讓我喪失了股長的身份,畢竟那是我沒有盡責的咎由自取;我衷心地感謝他讓我第一次獨立做出重要決定。畢竟當時情況緊急,沒有辦法先諮詢媽媽的意見,只能聆聽自己心中的聲音。無論是否正確,那真的是個誠實且全然出自自我的決定。

我想舉杯敬那個九歲的我:「在權威之下,眾人面前,面對不喜歡的事情勇敢說 NO ,真是好樣的!」

家中沒教的,學校會教。學校沒教的,社會會教。生命只會繼續帶來一次次的課程,而說 NO 的機會就越來越少。有人說是妥協,有人說是成長,有人說是學習,有人說是溫良恭儉讓⋯⋯這些,其實都是。

但是你終究還是你,有些你回答的 NO ,其實到頭來該改變的對象是自己,有些該改變的則是這個社會與世界。不喜歡?那就貢獻自己去改變它。路還很長,該努力的,繼續努力吧!

#今天是盧同學生日所以陷入回憶
#知天命的五年級

2018年7月9日 星期一

熱血沸騰的摩羯

國中三年級時,為了準備聯考,同學們時常於放學後去圖書館自修室讀書。當時不少同學可能是地緣關係,都選擇了位於民生社區的台北市立圖書館民生分館,也有一些同學去松江路上的行天宮附設玄空圖書館。這兩個地方我都常去,也著實乖乖讀了許多書。讀書之餘也和好哥們打打鬧鬧,一起吃巷子裡面的麵攤,也曾偷偷欣賞著其他學校面容姣好又用功K書的女同學。

當然,遇到了其他學校的男同學,就彼此打量著對方上下的裝扮與行頭:從遊走在髮禁規範邊緣的髮型、眼鏡的顏色與樣式、特別修改過的褲子、隨身聽與耳機,到書包上的裝飾與塗鴉,乃至於球鞋品牌款式⋯⋯等等,無不品頭論足,並以眼神「問候」對方,也是自修室內常見的互動儀式。也就因為如此,早晚摩擦出火花,倒也不是什麼希罕事。

有一天,聽說「勇班」的同學在民生圖書館跟別的學校起衝突,約好了隔週某日要「談判」。雖然我在「望班」,理論上不干我的事,但學校小,大家多少都認識,加上年輕氣盛,所以很自然的我也將之當成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在沒有與任何人討論的情況下,自己暗暗決定了那一天也要前往助陣。

魔羯座嘛,凡事往最差的情況打算。兩個學校談判,最差的情況當然是全武行解決。既然要動手動腳,當然要準備傢伙啦!我看著自己平常隨身攜帶的小刀,深深覺得太不夠力了,四、五公分的刀刃,兩軍對陣時亮出來實在是貽笑大方,怎麼能跟鄉民的卅公分相比呢?這個時候應該要來點新玩意!但是想要「花錢買」是很容易,問題是「這錢要打哪兒來」?還是省點銀子,五公分就五公分,隨便充個數算了?

左思右想,琢磨半天後有了答案。摩羯座嘛,覺得仗義才是王道。於是乎決定忍耐忍耐,《如來神掌》、《中華英雄》、《汽車雜誌》等等必備精神食糧下一期再一起買,放學後必吃的長安東路那攤加蛋蔥油餅也暫時別碰,從寶貴的零用錢中拿了 1000 元,到光華商場二樓右側那間刀具店物色心中的王者之劍。

猶記得當時趴在玻璃櫃上左看右看,實在很想要帥氣又流行的藍波刀,但是每一把都要一兩千起跳,超過預算一大截。只好又費了不少時間挑選,好不容易挑中了一把 800 元的折疊刀,算是物美價廉。請老闆從櫃中取出後我掂了掂,覺得手感挺不錯的,收折後體積變小很容易攜帶;更重要的是預算還可剩下 200 元,看來漫畫不必落期了!望著刀鋒上反射天花板日光燈的那一片白茫,我的眼睛也整個雪亮,心中吶喊著:「好,就決定是你了!」

結賬時,老闆很關心我為什麼要買這把刀,這下可好,我可沒想到會有此一問。不過沒事沒事,摩羯座嘛,哪怕泰山崩於前, 依然是神色自若。我在一秒鐘內編出答案,不疾不徐地回答:「準備要去山中露營。」

「去哪兒?」
「娃娃谷那邊。」
「娃娃谷?不錯喔,你們要怎麼去?」
「同學說要搭新店客運然後再走一段路。」

臨危不亂,輕鬆解決。

當時的「娃娃谷」,也就是今日新店烏來的「內洞森林遊樂區」,我是到了近十年才得以親臨現場,貪享三層瀑布周遭森林的豐富芬多精。在當時多虧平日沒事就翻閱「戶外生活」雜誌社出版的許多露營、登山指南書神遊,才可以如此應答自如。

結果到了傳說中要談判的那一天,我把刀收妥在書包的最深處後去學校上課,下課時也沒聽到有人討論談判的事情。放學後便按照原定計畫,獨自前往民生圖書館。到了自習室,左看右看,不知怎麼的同校同學都沒見著半個人影,當場有一種「苦海孤雛」的淒涼感。不過沒關係,魔羯座嘛,沒有在怕的,就算十個圍我一個,我也會拿出刀來硬拼。

既然沒看到人,我也就乖乖地坐下來讀書。雖然熱血沸騰,但實在也心不在焉,因為每每有人從旁邊經過,都讓我提心吊膽,暗忖敵營會趁人不備時突然進攻的我,無心於眼前參考書上各色螢光筆所畫的大小重點,左顧右盼,坐立難安。

一轉眼兩三個小時過去,眼看圖書館就要打烊,既然一點動靜都沒有,於是我也只好收拾書包,回家去也。搭著公車一路晃啊晃的,望著窗外月亮的我百感交集:一方面覺得自己不應該單兵作戰,以致缺乏情資,可能同學們臨時約去其他地方決鬥也不一定?另一方面又擔心如果「大會戰」已經發生了,我不但錯過盛會,還白白花錢買了這把刀。真的是心亂如麻,傷透腦筋!

第二天一早到了學校,我連忙打聽,才知道原來兩位傳說「有相當背景」的老師「懶川」和「咪蕊」,在掌握談判訊息後,設法邀約相關人士出面談判,並得以順利化解。

還記得當時失望的我在心中吶喊:「天啊~怎麼沒有幹起來?!」如此輕鬆地化干戈為玉帛,真教我情何以堪?花了銀兩把寶貝變大支了卻無用武之地,更慘的是沒有兩個星期就被家母從書包裡翻出,情急之下我推說乃是從某位同學處借來把玩幾天就還,好不容易應付過去。

隨著時間過去,後來每次憶起此事,都不由得捏一把冷汗。年少輕狂,想幹就幹,真的是不知天高地厚!如果當時我被包圍了,也就真的掏出傢伙來拚命,會有什麼下場嗎?是一個打十個的葉問?還是《虎豹小霸王》電影的最後一幕?真的不敢想像。

「少年吔,安啦」…真的什麼都安啦安啦,有相當年紀代溝的中年父母跟師長,絕對不了解春風少年兄那熱血滔滔的雄心,不問任何後果地義氣相挺。啥?只有我是這樣?好吧好吧,你知道的,魔羯座嘛,有時候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麼……

#知天命的五年級



2015年11月14日 星期六

Kona.Coltrane.Bakers Square

不知道何時喝下人生的第一口咖啡。若不是在家中自泡,那麼我猜那應該發生在「明星」,否則就是「波麗路」,還有後來的「中心」。因為小時候總是跟著母親東跑西跑,只要去到這些老西餐廳,當然免不了有咖啡可喝。

想像中,年幼的我拗著母親說:「好不好嘛,讓我喝喝看嘛⋯」,而母親口中雖喃喃唸著不好不好,但也拗不過我的苦苦哀求。按照我的追本溯源的個性,真想知道這個生命中的第一口咖啡到底發生在哪裡,無奈家母已經不在了,加上自己沒有清晰印象的過去,自然也就不可考了。

不過自己倒是記得,國中時貪玩不念書,每每到了模擬考前夕,為了成績單上的紅色數字不要過於氾濫,才開始臨時抱佛腳。有一回考試,決定開始開夜車來熬夜苦讀。不試不知道,試了嚇一跳,第一晚就發現根本很難熬,兩三下就糊裡糊塗地進入黑甜鄉。

第二晚我信誓旦旦,一定要撐到一兩點才罷休。不料才剛開始就快要撐不住了,此時想到印象中有著「喝咖啡可以提神」這回事,於是乎就拿出家中鮮少用到的飛利浦老咖啡機與每次開罐後就可以撐許久才喝完的雀巢咖啡粉,一邊讀書,一邊看著咖啡如此滴滴答答地落入壺中,香味撲鼻而來。還沒有喝,我人倒是就醒了一半。再喝個幾口,真的就完全清醒了。

有效嗎?當然有!讓我可以與書本中的那些繁複的公式定律,百千年前的英雄先烈們鏖戰到天色濛濛亮,鳥兒吱吱叫,才趕緊睡個一個多小時,然後又被老媽叫醒。梳洗一番,然後上學去。

一兩個小時的睡眠就夠嗎?其實到現在我都是一個樣兒:只要能夠把我從沈睡中叫醒,不管我才剛睡一小時還是兩小時,都能飄然起身,然後一直忙碌到晚上,中間不必睡午覺。嘿嘿,這可就不是咖啡的功勞了,而是我與生俱來的「內建功能」之一。

高中時由於在晚上上課,自然而然又成了夜貓子。一邊聽「午夜奇談」、「今夜星辰」、「感性時間」等廣播節目,同時伴隨著咖啡,以及 Apple II 的一些程式設計書與軟體使用手冊,不混到兩三點,怎能罷休呢?彷彿不多拼他一拼,一不小心就此沈沈睡去,就白白虛擲了生命給了周公,那還了得?於今想想,那可真是個美好又青春的不悔歲月。

1993 年的夏天,我和大專同班同學 Daniel 決定一同前往美國中部大城芝加哥攻讀資訊管理;在等待出國前,我終日浸淫於 BBS 、 multimedia 與 coding 之中,而他索性去開計程車拼經濟。當年 Daniel 十分神勇,除了吃飯睡覺外的時間都在開車,所以一個月可以拼到將近十萬的營收,於今日大台北地區的運匠看來,這絕對是不可能的任務。

每當他開車經過我家,都會打斷正在 coding 的我,然後兩人一道去南京東路新生北路口的聖瑪莉 SUNMERRY 麵包坊二樓喝咖啡聊是非,並幻想著青春又開放的美國大胸脯美眉。當時的聖瑪莉推出咖啡 250 元(老實說不太確定價格了,應該是吧?)喝到飽,可說十分上算,所以我們都要拼了老命要喝他個五杯八杯才罷休!一心想要以此充沛咖啡原力,讓自己精神飽滿地繼續拼開車與玩 coding 。

結果呢?不知為何往往事與願違,總是回家後就倒頭一覺睡到晚上。直到好幾年後,我才知道過量飲茶與咖啡,由於攝取過多咖啡因的關係,會發生頭暈目眩等類似喝醉的「茶醉」情況!這可是我過去喝咖啡時從未遇過的新鮮事。

到了芝加哥,結識了燦哥、安迪、卡爾與崑師等好飲咖啡的台灣同學,遂開始我美式黑咖啡與單品咖啡的時光。尤其是卡爾,每每都以十分鐵齒(或美言稱之為「擇善固執」)的語氣分享我義式咖啡、古典樂與爵士樂的林林總總,我聽得如癡如醉,委實受益匪淺。

課餘閒暇,自己晃晃 Starbucks 抑或當地小咖啡館,總是讓我覺得濃郁的 exotic 風情。有一天我拿著咖啡杯,背著相機漫步在午後的歐風石磚路上尋景獵影,望著前方的茂密林蔭中枝葉扶疏,才想到什麼跟什麼 exotic ?對於此地的人事物來說,我才是外國來的過客啊,不禁啞然失笑,喝下最後一口咖啡後扔了紙杯轉頭開車離去。那是 1995 年的萬聖節前夕,距離我離開美國不到半個月。

當年同學中, Daniel 和我總是愛去離學校最近的美國中西部賣派的聯鎖餐廳 Bakers Square ,或者是 24 小時全天候開放的公路駕駛人之友 Denny's 狂飲咖啡(想必是聖瑪莉喝得還不夠吧?!),尤其是兩處都遇到了名為 Lisa 的女侍,讓 Daniel 為之瘋狂,總是會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訕,羨煞我也。

話說 Daniel 與「Lisa」真是有緣,生命中那五年八年的時間,充滿了與名為「Lisa」的女子相遇與結識的緣份,而且很玄妙的是每位竟然都愛喝咖啡!真是不可思議啊! Daniel 曾笑著說以後他老婆八成也是位愛喝咖啡的 Lisa 吧!我也連連稱是,不疑有他。哪知道我倆畢業後回到台灣,他結識了麥當勞的女店長,後來順利步上紅毯。雖說麥當勞也賣咖啡,但是這位女店長卻不愛喝咖啡,而其英文名字也非「Lisa」。就這麼奇妙的, Daniel 打破了咖啡與 Lisa 的魔咒,開啓了生命中的真愛篇章。

我雖然沒有什麼「Lisa」情結,但我可從美國帶回了啜飲 espresso 的習慣。在芝加哥買了比台灣相對便宜多了的 espresso 機與磨豆機,於是乎回到台北後繼續狂飲不羈。不管是 Starbucks 還是蜂大的豆子,一律都是 espresso 處理;頂多順著臨時興起的心情,勤快些打個奶泡喝 latte ;搭著能夠解放束縛靈魂的 John Coltrane 樂音,透過濃郁咖啡的接軌,在昏黃的檯燈下不管是翻閱古文、時論,還是閱讀《影響》或《廣告》雜誌,都覺得無比契合。

後來與幾位好友開辦了公司,每天朝八晚十地打拼,伴隨我的自然還是咖啡;不管真的能提神,還是已經變成一種無以名狀的儀式,咖啡就這麼伴隨著我日復一日的工作,從 2 字頭的歲數,轉眼已經逼近 5 字頭了。

將近四十年的歲月中,數不清喝了多少杯,但我猜我與咖啡之間的緣份絕對很深,因為不僅是飲用而已,透過公司業務的發展,我認識了瑪汀妮芝、小義大利、嵐山、咖啡自然醒 / 握咖啡,與森高砂等咖啡供貨商;親身前往考察和體驗的咖啡小館更是數不勝數;公司每週五晚上辦的老地方冰果室文創論壇也讓我以咖啡放鬆,拿咖啡會友。最重要的,是老婆馬妹也因為我這個樣兒,從不太喝咖啡、變成試著接受咖啡、逐漸喜歡咖啡,最後終於可以體會和享受了喝咖啡的快意與自在。

其實單純享受喝咖啡的美好就好,也不要深究箇中有什麼學問,我相信不自然,也就會不自在了。周末的午後,偶爾我會偕馬妹信步走進一家咖啡館內,最好是能坐在靠窗邊的位置;然後來一杯 Yirgacheffe 或是 Kona 都行。窗外人群的熙來攘往,與咖啡館中的雅緻靜謐恰成兩種截然不同的世界。這個時候我喜歡偷偷看著正在翻閱書報的馬妹,數著背景爵士樂那輕快又自信的拍子,猜她多久會發現。

當然,很快她就會發現,然後會一臉疑惑地看看我;我不說話,繼續默默地看著她,她會在過了三四秒後,忍不住問我:「怎麼樣?」,然後露出那天真自然又充滿靈性的微笑。老實說此時我也快要忍俊不住,趕忙啜飲一口 Kona ,繼續我那魔羯座風格的故作神祕與莫名矜持。

(前兩天發表了啟用新買的「小飛馬」磨豆機,忍不住回想了我前半生的咖啡之路,哪裡知道以咖啡之名的追憶,竟是如此一發不可收拾,於是寫成這一篇紀錄。)

2015年5月20日 星期三

看起來挺好騙,亦即慈眉善目是也

在臉書上看到老友 Emily Wu 提到:「搭車的時候,被一個年輕女性攔住,以為她要問路,沒想到直接問,可以給我一百塊嗎?我愣了兩秒,尷尬地說,但我沒有錢ㄟ,只有一張悠遊卡。那女性也愣了一下,隨即放棄了,然後去問其他人。年輕並且長相清秀,衣著乾淨的女性,或許只是和同學打賭,或練習如何向陌生人提出請求吧,不會真的需要一百塊吧!

與同學打賭?卡內基訓練?非也非也,其實這就是生財的方法。只花 5 秒鐘,講一句話,有二分之一的機會換得 50 ~ 100 元,很是上算。很多人會乖乖給,我聽過很多次,包括公司的 OL 們。

根據當過流浪漢的友人 Richard 透露,每個月很輕鬆可以拿到一兩萬,只要坐在路邊或偶爾開口要。他看過那些假和尚,收入是他好幾倍。所以搞得在下以後看到假和尚就想要從其光頭打下去。

在下最後一次是在七年前於新店北新路一段的長長的騎樓遇到,是個不到廿歲的年輕女生。她閃過我前面的兩個人,直接停下來跟我要 100 元。當時在下靈光乍現,告訴她:「繼續往後走就是警察局,可以跟警察借錢,而且他們也會借。」離開後,突然感到無比的憤怒,心想說:「妳看我是傻瓜嗎?為何不跟前面那兩人開口,直接衝著我來?」

到公司後,同事溪階說:「與其說她看你是傻瓜,不如說看你慈眉善目,一定好騙。這是好事啊!」轉念一想,不管這是實相抑或是奉承,也就釋懷,溪階真神人也。但是⋯阿彌陀佛!我慈眉善目,心也挺軟,但不代表好騙啊。

於是我也以這句話轉贈 Emily ,鼓勵她既然相由心生,慈眉善目,必是善人也!所以當以此事繼續鼓勵自己,努力行善積德,直至諸事圓滿,愉登彼岸方休。阿彌陀佛!

2014年10月4日 星期六

向女教官敬禮!

今晚我所參加的風水班理氣課程舉行期末考試,結果我考得不理想,得 65 分,不及格也(及格為 70 分)。若考量沒K什麼書,則還差強人意。蓋實力如此,至少不是四五十分。一晒。

突然想到,以前就讀實踐時,學校女教官(姓名業已不復記憶)於某次上課,突然心血來潮,稱她深深覺得人生啊,就都逃不掉「考試」和「填表」兩件事。

啥?逃不掉「考試」和「填表」?當時我不以為然,想說怎麼可能有考不完的試?有填不完的表?我馬上就要畢業了,若不繼續升學,從此揮別考試。填表?若不參加問卷,若不填寫什麼申請資料,誰會要你填表?真是個被黨國體制訓練到昏頭轉向的瘋狂女教官!

不料⋯人生學無止境,果然有考不完的試。而表格和欄位也真的滿滿都是,從現實生活延伸到電腦螢幕上,你我他悉數無所遁形,不填都不行。

教官,我⋯立正⋯敬禮!

2014年9月27日 星期六

李崑章駕駛的計程車

2006 年三月七日晚上,我搭計程車回家,遇到了名為「蔡政儒」的司機,我驚訝之餘,告訴他我也是蔡政儒,司機聞言亦驚,說從來沒有遇到同名同姓的人。我把身分證掏出來給他看,他才點點頭信了,沒有話說。結果我和他就繼續聊下去,相談甚歡。但在我下車時⋯什麼折扣都沒有。

好吧!親兄弟,明算賬。同名同姓也算「自己人」,於是就沒什麼折扣也就無所謂。但我在意的是⋯隔天也就是三月八日,我到了公司,我把這個巧遇告訴合夥人李崑章 Quincy,他笑稱我的名字是「菜市場名」,我沒好氣地回他說:「比起我,你的名字應該更多人取吧?」他說才不會呢,因為他的「崑」是「崑崙山的崑」,可是一般人多半是「昆蟲的昆」或「乾坤的坤」。

「等到你遇到『李崑章』,再來跟我說吧!」他一臉傲氣,撂下這句話。

結果當天晚上我在台北 Jazz 重鎮 Blue Note 。喝了幾杯後,很快就微醺,於是乎我又搭計程車回家。一上車我以為我真的喝醉了,因為我看到的登記證上面駕駛的名字就是「李崑章」!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於是乎跟那位司機大聊這兩天的事情,他也覺得很誇張、很巧合。

第二天到了公司,我迫不急待地告訴 Quincy 這件事情,結果由於「太巧了」,他打死不相信。太可惜了,這麼巧的事情,他竟然不相信,真是令我為之氣結,可惜當時並沒有想到要拍照,不然就有圖有真相了。

沒想到八年以後的今天晚上,我開車在板橋某路口等紅綠燈,突然瞥見右邊的計程車「怪怪的」,定睛一噍,才發現車門上的名字就是「李崑章」!

八年過去了,八年前我錯過了,八年後的我手邊可是有能夠拍照的手機,於是乎此情此景之下,立刻操起 iPhone 攝得此張照片,希望 Quincy 這下子沒話說了。是為記。

2014年8月25日 星期一

安和路一段

今天因為去國泰醫院探視祝願的廠商也是老友熊老闆,才發現自己許久未在夜空下的安和路一段附近徒步晃悠。安和路一段⋯是十六年前草創公司的所在,也摻和著許許多多自己卅歲左右大小事物的回憶。

印象最深的,是在炎熱的九月太陽烘烤下,汗流浹背的我走在安和路上接到燦哥的來電。當時的我手持綠色易利信孔雀機,聽著燦哥那微微發抖、語調飄搖但完全掩飾不住的快樂:「老蔡!我太太生了!」

我不是孩子的爹,但不知怎麼的,腳步竟輕盈快板起來。

2014年8月16日 星期六

Paladin 廿歲生日快樂!

前天是八月十四日,「空軍節」很好記,也是我購入老車滿 20 周年的日子。雖然這一天不是出廠日,但我依然當它是老車的「生日」;於是我與馬妹在回家前,買了個小蛋塔,插上蠟燭為它慶生。

在 1994 年的八一四,在老同學沈一慶、楊齊夫婦與陳查理的陪伴下,前往芝加哥北郊 Highland Park 車商看車與下單。由於其有著我所主觀認定「灑脫而自適」的外觀,遂以另一好友的網路暱稱,命名為「Paladin」。

或是紀念,或有其他有的沒的大小原因, Paladin 就這麼一年年待在我身邊,為我所驅駕,也一年年逐漸失去其原有的亮麗外觀,換來一些莫名其妙的「老症頭」。而這二十年,說長似乎也不長,說短絕對也不短。在這二十年間, Paladin 就如我的家人,見證我身旁那一齣又一齣的喜怒哀樂。

往事雖然很多,但難以忘懷的也就只有那幾件。 Paladin 是七個老友的結婚禮車,是我家十三歲白狗斷氣的所在,也是我親愛的媽媽最後一次前往醫院的交通工具。

我駕著車,望著照後鏡。那些新娘們的臉龐其實都是既期待又疲累;問她們感想如何,沒想到七次的答案都一樣:「這一天終於來了,希望趕緊過去!」因為結婚真的很累,婚禮當天到了,也代表長達數個月的準備與張羅即將劃上句點。當然,這個句點後面,又是嶄新的人生篇章。

我駕著車,望著照後鏡。我妹妹摟著她最心愛、卻癱軟沒了氣息的白狗胖胖,強忍著硬是不掉下一滴淚,我不知如何出聲安慰;而車內音響正播放的 Vangelis 為電影《1492: Conquest of Paradise》所配樂的主題曲,暗藏著莫名的哀愁與對未來的希望。

我駕著車,望著照後鏡。我所摯愛的老媽,一會兒睜眼望著窗外,一會兒又把眼睛闔上,其體力已經無法支撐她最後一次看著窗外這娑婆世界的車水馬龍。短短不到二十分鐘的車程,對我來說好像有兩小時那麼漫長。

過去的都過去了,未來的卻還未來。人生有幾個二十年?又有多少人事地物可以撐上二十年?我想我與 Paladin 的緣份還挺深挺久的,真的期待著有一天,我也能夠駕著車,望著照後鏡,看著馬妹懷抱著初生的寶貝。而那滿臉洋溢著,盡是幸福的笑容。



2014年7月30日 星期三

【方向盤上的美食】原味季節的麵包

「方向盤上的美食」今天要介紹的是原味季節的麵包。

這一間原味季節法式烘焙麵包坊,位於中和員山路上,由於地緣關係,從在裝潢起就被我注意,後來正式開張,發現小小的店面總是乾乾淨淨,美眉店員總是笑容可掬。

麵包產品款式不多,倒也真的料好實在,時間去得晚就搶不到了,只能向隅而歸。時常也會遇到一些阿媽、阿姨、大姐來買,與我一起站在架前,搶著所剩不多的各式麵包品項。 那些我以為不太便宜的價格,放在那些大媽大姐們面前可不算什麼,二話不說,照買不誤,我以為就是好吃的緣故吧。

有一回與我一起搶最後幾個的一位阿媽,從身上的穿著看來,應該是在旁邊 148 巷早市擺攤者,拿了好幾款麵包,一邊掏錢,一邊笑著與店員寒暄,稱「我那幾個孫子好喜歡吃」。我終於知道價格不是重點,那是阿媽的疼惜心,無價;我也想起了小時候,阿媽總會在早晨外出運動後為我帶回的那些飯糰。



2013年10月23日 星期三

那些曾經走進的理髮店

今天下午又去公司附近的「南光」理髮店理髮了。若說撰寫《遙遠的冰果室》的哈利兄對於那一間間老字號的冰果室有著難以割捨的鄉愁,那麼老式理髮店對我來說,絕對比那些新潮又有一堆分店的連鎖美髮機構來得吸引力十足。只因為他們 -- 無論是人還是店 -- 永遠都在那個熟悉的街角,等著我坐上那老態龍鍾的旋轉椅,正眼看著鏡子中那披著圍兜的自己,一年年揮別那曾經以為取之不盡的靜好青春。

醉翁之意不在酒,頭禿至此的我去理髮店,也是去執行打從有記憶起一兩個月就得進行一次的慣性動作,亦可稱之為一種看似平淡無奇卻又難以割捨的儀式。兒時老爹帶我去國賓大飯店後面的「中山理髮廳」,裡面清一色都是男性師傅,透著濃濃的傳統日式風格。師傅與客人之間的話題,永遠都是那些在威權時代有些敏感的人事地物。當時的我還得要坐在跨在左右扶手上的木板,讓老師傅邊哄邊剃。他們每次都會問老爹我排行老幾,老爸總是笑著回答老四,緊接著就是眾人欽羨的眼光紛紛投來。而幼年不擅聽講台語的我,面對大人們的問題,答得結結巴巴,一來在心中焦急著翻譯兩種語言,二來得小心不要讓老爹的謊言破了功;最後總讓我成為理髮師們半開玩笑的對象,說「這個蔡桑撿到的外省囡仔,還生得真可愛」,每每讓我為之氣結。

後來上了小學,遂光顧離家最近、位於長安東路一段的理髮小店。在民國六七十年代,那種沒有冷氣、滿地頭髮、破沙發上散放著今天昨天和前天的一堆報紙與電視週刊,是最標準的理髮廳風情畫;有時還參雜著小鬼頭的哭聲笑聲,或是裡頭飄出來理髮店老闆娘正在炒菜的味道。偶爾遇到同校同學,也就只好尷尬地笑著,沒有打招呼更遑論聊天,似乎進了理髮廳就什麼都不對勁。但老媽很快地就與老闆娘變成好朋友,每次帶著我去都還有得東家長西家短,也沒想到幾年後他們來買了我舊家公寓的三樓,成為鄰居。

高中則是在學校內的理髮部理髮,一進門左右兩排各有七八個小姐,對著一顆顆灰中帶青的年輕學子大頭用電推子狂推猛推,三分鐘不到就搞定一個,洗頭也是隨便用水沖一沖就了事,整個過程五分鐘就宣告結束。我曾試過在某次下課時跑去理髮,果然在上課打鐘前能夠頂著僅剩三分短髮的幾近光頭若無其事地回到教室。當時理髮部隔壁是包子部,所以在理髮時不時會聞到包子的香味,教人飢腸轆轆至極;通常理完頭髮,就忍不住去買幾個包子狂嗑;當時那包子是學校老兵工友自製,份量十足,每次都還得要淋上幾匙那放在窗口那盅特製辣味醬油,才覺得滋味滿溢。直到後來發現盅內底層的沈澱物除了小強之外還有不少頭髮,這才從此對辣油敬謝不敏。

大專時代起,則換到住家附近、新生北路一段高架橋邊巷子內的理髮店。那個貌似演員文英阿姨的老闆娘十分細心,除了理髮與修面的手藝精湛外,還會幫忙擠青春痘完還抹上菜瓜水,不然就是很貼心地抓龍。十年前我媽媽病重時,我心情甚為沈重,一日去理髮,老闆娘察覺我的變化,還有意無意地探問,我並不想多言,推說沒什麼。後來媽媽過世後諸事圓滿,當我再到理髮店想說能跟老闆娘訴說這一兩個月來心中的種種傷悲與無助,卻驚訝地發現店家已經頂讓,換一個一臉嚴肅的阿姨來服務,當下把想說的話都吞回肚子,五味雜陳地頂著滿頭亮光回家去,跟著我的還有那一幅幅人事全非的風景在心中不斷換幕。

至於在美國芝加哥留學的兩年,當然就不在台灣理髮了。當時台灣同學會的學長帶著我們去位於芝加哥北中國城 Argyle St. 裡一處捷運高架橋旁的越南人理髮店理髮。猶記得當時的我操著不甚流利的英語,跟口音甚重的小姐溝通要怎麼剪法,好不容易她說「medium?」如釋重負的我心想這應該就可以了,結果頭髮竟然被剪得短得不得了,讓我嘔死了。第二次再去,連忙使出渾身解數大加說明,還外加上比手畫腳與一堆 Yes But Right OK ,最後終告順利完成,讓我滿意地多付上兩三美元小費離開;這才深深發現英語不是國際語言,「破英語」才是。兩年下來,倒也能習慣她們口音,也能輕鬆聊開,聽她們談談美國生活的苦悶與新鮮,和來自家鄉的新聞,我則也回敬台灣當時的林林總總。要離開美國前最後一次去理髮,理髮小姐知道了,很奇怪的問我為何不留在美國?躊躇的我也只能笑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在旅美最後的半年內,我被問了許多次相同的問題,問的人除了理髮小姐外,還包括教授、鄰居、房東、乾洗店韓國老闆、錄影帶出租店俄國佬,還有開我罰單的警察。

十年前母親過往後,我搬家到石牌的現址,經過父親拜把兄弟楠昌叔推薦,於是到住家附近明德路上的一家家庭理髮店理髮。楠昌叔二三十年來都從劍潭那邊過來理髮,即便他頭髮比我少,但一個月必光顧一次,從不間斷。老闆與老闆娘兩人都是六十幾歲的老者,見我是楠昌叔推薦,當然更是好禮相待。一年後楠昌叔也撒手人寰,一日我去理髮,聽老闆談到他「怎麼一兩個多月沒來」。我勉強忍住心中酸楚,答曰「伊回去了」「回去?回鹿港老家?」「不,伊『回去』了啦。」此時原本在頭上規律晃動的剪刀停了下來,我定睛一看,鏡中所映照的老闆一臉呆滯,而遠方正在收拾毛巾的老闆娘也轉頭望著我。靜默了好一會兒,老闆緩緩放下剪刀,傷感的眼神透出許多問號。我知道楠昌叔與老媽一樣,都不透露自身的病情,即便他最後一次拖著病體來理髮,也推說因為感冒所以才沒什麼元氣。此後不到一年,理髮店就關門了,老闆告訴隔壁的五金行說「人老了,人客都『走光了』,所以也該退休了。」

七八年前,網友結力鼓勵我改變造型,當時他建議我揚棄留長髮欲蓋彌彰的方式,乾脆整個剃光或剪短;並力薦我到其常去、位於世貿附近的小林髮廊找「小佩」小姐。我結結實實去了一年多,看著那位似乎與結力有著曖昧情愫的小佩熟練地全程用剪刀幫我細細雕髮,教人突然覺得花上三倍理髮費與六倍理髮時間是十分值得的事,於是乎也和小佩聊開了。她推薦的「專業髮姐都愛用」的強力吹風機我也乖乖買了,只是我頭髮這麼少,又有什麼用呢?回家後意外發現洗完狗用其來後吹乾狗毛倒是十分俐落,用到現在也還沒故障。

結婚後,老婆馬妹認為理髮這事情實在太簡單,於是就開始幫我理髮與修面,五年下來果然節省了不少理髮費,即便偶爾出些左右不平均或某處剪太多的意外,但依然瑕不掩瑜,而且還更添夫妻情趣。尤其是幫我把鬍子剃光光,更是馬妹的最愛,因為她每次都嫌我的鬍子毛茸茸的磨蹭實在令她「好生肉麻」。但是有時我倆都忙,也只能任憑鬍子滿臉滿嘴如野草般蔓延橫生,此時若再用家中刮鬍刀硬上,保證絕對大失情趣。於是我才到公司附近的「南光」理髮店,由專業人士幫我打點打點。

「南光」在我高中時就在了,當時在上課前總愛在旁邊的幾家書店翻閱電腦、資訊和政論雜誌,但從未入內理髮,因為如前所述,學校就附設有理髮部。沒想到在卅年後會上門光顧,真是意外啊。今天快結束前,突然停電了,老闆娘說好險啊,已經剪得差不多了。我說就算停電,也看得到啊,她說人老了,眼睛不行了。我看了看鏡子,果然頭髮在最頭頂處剪得不是很平順,但那又如何?在理髮的這二十分鐘內,我看著年近七旬的阿嬤熟練地幫我剃頭與修面而不顯任何老態,聽到走過外頭的建中學生談論著電腦程式與影歌星八卦等話題,還有店內其他客人訴說著到福州應該如何殺價;而這就是我所習慣且鍾愛的老味道。

先前提到理髮店或理髮師「永遠都在那個熟悉的街角」,但又有誰能真永遠都在呢?哈利兄的台味老冰果室可以尋尋覓覓一家又一家,令人欽羨,但老理髮店就跟牙醫一樣,你習慣了,喜歡了,就變成他的常客,也就不會去別家了。一個月兩個月去一次,可以在那邊聊是非,看美眉,更是推心置腹地分享喜樂與傷悲,直到緣份盡了的那一天。

2010年1月27日 星期三

聽媽媽的話

近年來我常幫超哥標購美國 eBay 上便宜的攝影器材,覺得挺不錯的。怎麼說呢?一方面代人標購,坐看他人敗家,感覺挺爽,另一方面也有一種成就感,因為超哥不想讓超嫂知道有這樣的行徑,只好委託我處理,這種神祕與偷吃的快感,我也間接分享。

說是一種變態心理嘛,也算是吧,但是這種男人間的互助,也可說是一種講義氣的表現,我個人很喜歡這樣的感覺,也很願意這麼做;加上個人覺得無傷大雅,畢竟超哥並不是「偷腥要找掩護」,只是怕在財務精算方面有出眾表現的老婆會因為他買了兩三千元的舊相機生氣,但又無法抵抗自己心中的那一丁點兒癖好與慾望,只好出此下策。

但這樣算不算是⋯說謊?啊呀,個人覺得沒那麼嚴重啦。當然可能有些人會覺得「小時偷摘瓠,長大偷牽牛」,又說什麼「破窗理論」,一些不好的事都要在可控制的時候就讓它戛然而止,說穿了就是不讓這些壞分子坐大。但如果真的會這麼演變得越來越糟,那我也要問問是不是你當初看走了眼?不相信自己另一半就如你所見的那樣?畢竟家不是講理的地方,而是表現愛的殿堂,男人要在個人癖好與老婆控管之間取得平衡,這等於要水火共處,談何容易?讓自己快樂,並不代表就得讓老婆氣得七竅生煙,皺紋狂冒,所以偶爾拐個彎兒,就是一種瀟灑,也是一種智慧的考驗。

想要通過考驗,通常都是需要他人幫助的。從小學開始,我就專幹這種事情,同學做了什麼壞事,要我幫忙掩飾或者背黑鍋,我都義不容辭,一口答應;我猜想有些同學的媽媽可能印象中有個皮小子叫蔡政儒,專門帶壞他家兒子。但事實上呢?嘿嘿,陳媽媽、楊媽媽、李媽媽啊,令公子精得很呢!各個年代的父母往往要等到事情大條後,才會發現情況嚴重,只不過過去是在親友間老師前拚命數落,如今則是召開記者會,上電視哭哭啼啼。

如今已屆不惑的我,已然是老爸老媽的年紀,但我的個性完全沒有改變,依然樂意這麼幫忙。原本以為日前幫超哥買的老機,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順利在超哥家中平安過年,讓超哥暗爽個好幾個月,但不幸沒兩天就被超哥多嘴的鄰居給破壞了。超嫂不太高興,一直逼問超哥說是誰多事膽敢替超哥作主敗家?在不知不覺間,我⋯就給出賣了。

這次幫超哥不幸破功,或許是老天有眼,要超哥別再這麼偷偷摸摸。啊,這樣也好,男子漢大丈夫,光明磊落,該正著來就正著來,別老想走後門,不然不但害了自己,也害了好友。我喜歡自己瀟灑又很義氣地背上黑鍋,但不代表我願意在不被告知的情況下背上黑鍋。

記得那是好幾年前,當我坐進好友 AC110V 的車內,看到他換了全新木頭紋路的方向盤,忍不住稱讚:「好漂亮的方向盤,這是你新買的啊?多少錢啊?」

結果過兩三秒,他勉強硬說出:「你忘記這是你上次送我的嗎?」

我?!哪有?

結果又過兩三秒,我才會意過來。天啊,默契是要這麼考驗的喔?此時嫂子(姑且代號名之為 AC220V 吧)坐在後座,我額頭已然冒汗,很不容易如此應答:「喔⋯這⋯這這⋯這是那個我上次看都沒看、拆都沒拆就送給你的方⋯方向盤?」

AC110V 沒有什麼反應,而背後的 AC220V 也默不出聲,讓我覺得那強大的電壓已經蓄勢待發。我只好繼續地硬扯:「哈⋯哈哈⋯好漂亮喔,我還不知道是長這⋯這個樣子⋯哈⋯」

當時度日如年,我也不知道後面怎麼繼續掰這段對話下去,只覺得坐在後座的 AC220V 一定覺得很好笑,好像一個老媽看著兩個小男孩在那裡不打草稿就漫天亂掰,嘴角微微的淺笑掩蓋不住晴天馬上就要轉陰的詭譎,背後的棍子晃著晃著準備來頓好打。

還有一次,我打電話給 CJ 要問電腦的事情,結果 CJ 嫂說他不在。然後話鋒一轉,以一種很驚訝的語氣問我:「他不是去找你嗎?」

「啥?」我當時聽了也是莫名其妙,直接的反應就是「哪有」,但說時遲,那時快,及時把這兩個字卡住,回答:「喔,對⋯對對⋯對喔,我都忘記了,很像⋯很像有這麼一回事⋯難怪我想找他⋯怎麼還沒到啊?」

然後?我也不記得講些什麼,只想趕緊把電話掛上。又是另外一個度日如年,如坐針氈。我的朋友利用我慣了,我的形象也向來良好,只要報出我的名字,就可以取得老婆們的信任。但形象良好,並不代表默契與反應也良好啊!

話說回來,其實我並不怪超哥告訴超嫂說是我幫忙的,我該承認的,就要承認。此外,反正我也覺得這不是個辦法,也很想幫其說項,說服超嫂說這樣的嗜好總比起抽煙喝酒、上酒家、唱情色卡拉OK,甚至於賭博嗑藥要來得棒多了。或許話不能這麼講,但我真的是這麼覺得。套一句阿扁的話:「有這麼嚴重嗎?」

不過看來真的是很嚴重,因為我還有許多哥兒們也都受到一定程度的制約,我聽多了那些無奈與抱怨,聽多了那些存私房錢的心得分享。啊,我真不知道他們另外一半知不知道「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藝術。但我後來想想,賢內助們怎麼會不知道呢?然而家家有本難唸的經,有本難以違逆、不動如山的金剛經,我看我還是別管他人管教小孩⋯與⋯老公,比較妥當。

嗯,誰說「別管他人管教小孩與老公」?對於那些嫂子們來說,管的「都是小孩」!

乖!要聽媽媽的話喔!

2009年11月12日 星期四

座位號碼 22F

看到留美時結識的老同學 Chris 在 Facebook 上感嘆:「這趟出門將近三個禮拜,回到這個無聊的城市還真有點陌生。」這大半年都在越南河內打拼的 Chris ,日前到鄰近國家進行合作商談,可能去的都是一線繁華大都會,回到樸實的河內時遂有此感觸。

我回應四個字:「存乎一念」,意思是一切都是看自己的心怎麼想,你覺得紐約無聊,那麼第五街的繁華景致也成為過眼雲煙;你覺得台北真是五彩斑斕,那麼上海在你眼中可能也就俗不可耐。不過 Chris 長我幾歲,人生閱歷與成就遠超過我,我想他絕對明白此理,只不過是藉著臉書發發牢騷。

人老了,自然就容易藉酒消愁、藉景紓懷,發發牢騷,絕對有益健康,但我想不到的,是這個牢騷卻引發我與另一老同學安迪公(張則鈞; Andy Chang)陷入回憶,哈哈,這可就不健康了。

迪公回應說:「1994 年中, 與老蔡、肌肉、丹尼、查理等師到 St. Louis, Springfield 等處遊玩, 回程在高速公路路標上看到 "Chicago" 這個字樣的時候, 雖然離鄉萬里, 但是竟有一點到家了的熟悉感覺... 與您老分享」

迪公的回憶真是恰到好處,其實我也一樣,對於住久了且投入感情的地方,總是難以忘懷。我看到那熟悉的地名,甚至於街名、店名,即便不是那一個時空、同一個地點,也會為之怦然心動,思緒稍稍拉回那遙遠但思念的黃金年代。於是對我而言, Chicago 是故鄉、吉林路也是故鄉;公牛隊成了同鄉、鹿港牛舌餅也是故鄉味。

至於現在住的夾在天母、石牌、芝山之間的榮華一路,雖然已經在此安身立命快七年了,什麼時候才會產生故鄉的感覺?什麼時候會開始想念小小的石牌夜市、老字號的茉莉漢堡、巴掌大的阿良車輪餅?老實說我不知道,但相信心中那淡淡的 nostalgia ,會在某年某月,不經意地在陌生的城市悄悄興起,也會久久消散不去。

我曾在 1995 年離開芝加哥時,坐在從芝加哥飛往紐約的 TWA102 班機上,飛機尚未離開 Windy City ,我應和著心中強烈的 nostalgia ,寫下這首詩:

座位號碼 22F

就在猛烈爬昇的當兒
大批酸楚飛過心田上空
不想將之擊落
唯恐那是季節末的候鳥
來自我曾流連的湖邊大城

「隨他們去吧。」我說。但我也隨他們去
乘著熟悉的強風
恣意一圈圈盤旋
身體溶入這風也溶入了天空
牽引出無止境的疼

不知道疼是什麼顏色
但我願意多抹上幾層
把記憶調成褪不去的濃郁
在海島有風的夜
輕輕入夢

如今讀來,不禁喟然長歎,年輕時那濃烈的 nostalgia ,經過壓抑與矜持,幻化成文字聊以自慰。快十五年過去, nostalgia 滋味依舊,記憶卻如同老照片一般,有點兒發黃了。

2009年8月9日 星期日

他假化緣,你真白癡

在噗浪上看到一噗友寫道:「剛在去大賣場的路上,我被一個小家庭叫住(夫妻跟一個小孩),說:『先生,不好意思~我們是外地來的,因為錢包不見了,所以想問你有沒有散錢?』我心想:『干我屁事!』連聽下去的跟回答的意願都沒有,頭立刻別走,繼續往前邁進。天啊!我怎麼如此鐵石心腸!」

面對這樣的情況,我若願意對那些「需要幫助者」講話,答案都是:「請找警察幫忙!」

多年前公司還在永和時,一日我走在永和路上朝著捷運頂溪站前進,遠遠就看到一個女學生,她可能沒注意到我早就看到她了。我看到她跳過前三個人,準備與我擦身而過時,才問我:「先生,我的錢不見了,現在要搭車回XX,能不能借我 200 元?」我當時差一點兒就要狂罵髒話,硬忍下來,輕輕地丟一句:「前面就有警察局」就離開了。

我賭爛的原因是:屢試不爽,我的外表會讓這類人(包括各類乞討 / 推銷 / 化緣者)直接挑上我來試試看。我看起來真的就那麼心軟?那麼好騙嗎?事實上,三十歲以前我是;三十歲以後逐漸學會如何去對付這些人。我後來才理解,他們一眼就可以辨別哪些人可以下手;哪些人很好下手。

在我住家附近的某個傳統市場,我時常看到一個和尚打扮的人四處化緣。我之所以懷疑其身分的原因是:他的僧服是「大師」裝扮,而且沒有戒疤,加上滿面橫肉,虛偽的笑容。但還是有許多人願意結緣。朝缽裡丟下零錢,或者一兩百元鈔票。在台灣,傳統佛道教給人很多縱容這類假和尚的想法,例如:「他假化緣,我真發心」、「可能是神佛化身,下來結緣」等,於是縱容了這些鼠輩橫行,憑藉著他人的善心與發心,成為自己的日薪。只要套上服裝出來化緣,保證就有收穫,真是好個「一日不作,一日不食」啊!

大眾為何不自省,要把金錢投注到這種人身上?而不找個各確切、各有保障的行善單位呢?或者自己直接匯款、劃撥至一些需要幫助的機構?

那些人往往不問大錢,只要小錢;而一般人往往不注意小錢,而成就這些人的大惡。是故面對「他假化緣,我真發心」的情況,我對曰「他假化緣,你真白癡」;而「可能是神佛化身,下來結緣」,我的看法則是按照這類故事語傳說,這類化身神佛會在言語上有些暗示,或者外型更為狼狽不堪,絕非滿面橫肉,僧服光鮮。

回到我自身的經驗,後來公司從永和搬到台北信義區的松德路,有一陣子時常有位化緣的年輕和尚經過。我告訴同事說我很懷疑其身分,與其直接問他是真是假又不可能得到答案,還不如考他!當時想的題目是:「請問大師,《心經》說『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我忘記是哪五蘊?」結果一日午後我獨自一人在午飯後準備走回公司,遠遠見到那位年輕和尚走來。我心想機會來了,於是當他向我化緣時,我雙手合十笑著問他:「大師,請問……」

不知怎麼的,霎時我竟忘記我擬出的題目,問出口的竟是心裡的問題:「……您是真和尚還是假和尚?」

我驚愕之餘,看到那位年輕和尚面孔一陣青白,眼看就要發作,但轉眼間只見他深吸一口氣,雙手合十,垂頭作禮而去。好個忍辱的工夫啊!我當時很是羞愧,急忙伸手拉住他的衣袖,說是我放肆,我現在要與您結緣等云云,急忙伸手抓了一把銅板放入缽中。好和尚,只見他默默行禮如儀,緩步而去。

我後來告訴友人、家人此事,眾人皆曰十分不宜,包括耶教友人在內。我也覺得那和尚是真,我不妥言行也是真;不過我誠實道出心中疑問,這也是真。不過奇妙的是,那位年輕和尚再也沒有現身松德路一帶,至少我沒再遇過。

至今我見到令我懷疑的出家人,我鮮少結緣,也沒有再問過我一直想問的「五蘊皆空是哪五蘊?」皆空,皆空。

2009年8月5日 星期三

沒有時間生病,但每一天都覺得驕傲

看到噗浪上一個噗友說「媽媽沒有時間生病」,真是大哉此言。媽媽真的沒有時間生病,永遠忙裡忙外,忙東忙西。

我的媽媽也是一樣,她十分忙碌,也很少生病,偶爾難得感冒,也是只要早些睡覺,第二天就可恢復健康。她如此忙了六十五年後,生了如文英的肺腺癌,然後就永遠安息了。

她死前五天,那是個星期六晚上,我看情況不妙,於是決定半年來第一次開口,很認真的問她還有什麼沒有做的,我來完成。不知道是否不想讓我擔負責任還是啥的,她說:「做了一輩子的事情,已經沒有什麼要做的了。」

那是她生病以來,我直截了當問她將死之事,有什麼要交代;結果沒什麼重要的要我操心。其實這樣的答案我應該早就猜得到,那是她向來的風格,也是她一輩子的座右銘:「凡事靠自己、相信自己、自己解決」。她只要我將她的首飾拿出來,告訴我她那一克拉多的鑽石戒指是要留給我娶太太的,還有一些是要給妹妹的。她一如以往,拿起一件件首飾,笑盈盈著唸著說著;有的價值不低,有的則十分廉價,然而不管價值多少,她都能記得是誰送的,抑或自己買的;何時,何地,什麼原因,都清清楚楚。這樣的記憶力我可沒輒,一輩子難以望其項背。

當時,她特別拿起一個鑲有一些浮雕花的胸飾,看起來平凡無奇,而且還保存在原裝的盒子內;從盒子的外觀造型與泛黃的表面來看,我知道這是她多年來一直保存的寶貝,價值不在於金額,而在於那觸動心弦的造型,與當時購買的心情。她說這胸飾是她最喜歡的寶貝,是在沅陵街買的。於是這次我記得十分清楚,在她入殮時特別幫她別上。

那一天晚上,我們說說笑笑;雖然對於結果心裡有數,但我那時還不知道,下個星期三是我一輩子淚眼氾濫最兇狠的日子;我也不知道後來我花了三年,才漸漸地從悲傷走出;然後再花兩年,把媽媽的鑽石戒指為心上人戴上。

媽媽已經走了六年,這六年來我自認為生活過得不是很妥善,許多事情都不是搞得很好,若她地下有知,可能很是失望吧;當然,我已經很努力了,人間世事真的是苦多樂少,只能盡力追求圓滿。

此時突然想起了《靈異第六感》(The Sixth Sense)接近片尾那令人飆淚劇情,我想,如果我也問了劇中老媽 Lynn 所問的相同問題,真的希望也能夠獲得如通靈小男孩所告訴其母親那個答案……

(點選後播放)


那是在這個片段的 4 分 15 秒處的母子對白:

Cole: She said you came to the place where they buried her; Asked her a question. She said, "The answer is, everyday." What did you ask?

(小男孩:外婆說你到她墓前問了一個問題,她說答案是「每一天」。你問了啥?)

Lynn: I... Do... Do I make her proud?

(母親:我問她「我讓她覺得驕傲嗎?」)



每一天在此已然化為永恆。

2009年7月7日 星期二

無巧不成書,太巧會嚇哭

看到噗友在討論巧合,有人喜歡,有人驚怕,有人說無聊。我呢,則是很喜歡「無巧不成書」,因為就好像中獎的感覺一樣,感覺真的很棒,好像在大化中真的有人在觀察你,然後故意出手開你玩笑。

個人所遇到的最巧最巧的事情,是在十幾二十年前,那是出國前在家蹲的兩三年歲月中,有一次正在哼著一首西洋流行歌曲,結果順手打開收音機,怪怪!正在播放該曲,而且還差不多播放到就我哼的地方!這真的是讓我當場瞠目結舌,無法繼續哼下去,現在連那歌是啥都忘記了!只能猜說是 Beatles 的《Yesterday》吧,因為那是我當時最常隨口哼唱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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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政儒,字明道,生於 1968 年 12 月 22 日,台灣台北人,美國知識系統學院電腦資訊科學碩士。性情溫文而恬澹,重義氣,嗜讀書,好美食並曾茹素五年;喜研究電影、攝影與各類玄妙事物,並與友人交遊和幫忙解決問題,進行知識與經驗的交流與分享。近年來專心於電子商務的行銷與系統事務,並擅於企劃與建置小而美的興趣類型網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