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光石火之際，你將面臨天人交戰

看到好友老詹（趙今國, James Chao）的 MSN 暱稱是：




讓我想起了大概快二十年前旅居奧地利的好友張凱瑋（Kevin Chang）首次在國一出國後返台，當時我帶著他去鼻頭角晃晃。鼻頭角是在海邊的一個山崖，景色壯麗。我們兩個沿著山崖邊順坡而下，想走到海邊。他因為已經去奧地利十年，這等海洋景色讓他很歡欣；我也沿途操起老 Pentax 單眼相機拍照，好不快活。

結果走在前面的他不知怎麼的，一不留神竟然一腳在崖邊踏空，眼看著就要摔到山崖下。雖然這山崖不是海邊的大崖，只是蜿蜒路旁的小山坳，不過深度也有三層樓，下面盡是亂石，掉下去必然是頭破還是腿斷的下場。他及時抓住路旁的芒草，但爬不起來，只見距離大概十步之遙的我一個箭步就立刻飛奔到他身旁，一伸手就拉住他的手。說時遲，那時快，我右手同時舉起，準備要拍一張張凱瑋懸崖落難圖。

張凱瑋見狀，一直高聲罵我，要我先把他拉上去，說否則跟我沒完等云云。我還在那邊與之爭論了十餘秒，但終究還是不敵他那驚惶的眼神，放下相機將之拉起。但一把他拉起後，當場後悔，因為我失去了一個拍這種驚險鏡頭的好機會。而這機會一去，就再也不會重來。

所以「當朋友跌倒的時候，應該拍還是扶」這個問題，當年的我本來要拍，但後來選擇了扶。扶了以後，後悔沒拍。但也自我安慰，說搞不好拍了以後，我就失去了這個小時候的好朋友，因為可能我力有未逮，無法將之及時拉起，而他就此跌下小山坳，輕一點腿斷了就與我絕交，重一點就此往生我可能一輩子內疚。

後來不知道告訴哪個朋友這個故事，他告訴我：「要我就拍。他摔下去後不管是頭破還是腿斷，那更要拍！」

乖乖隆地咚，這說得好輕鬆，「子非魚，安知魚之樂」，當我們不是當事人，當然可以信誓旦旦說我們一定如何如何，保證不會躊躇遲疑，不會天人交戰。就好像火場中 / 船難中「先救老婆還是先救母親」這樣的問題，我們當然可以按照邏輯或按照感性，討論著如何選擇。但倘若真的改天換你我「突然」必須「當場」選擇，你就整個心糾結起來，無法輕易做出決定。

我美國留學時的學弟楊勝智（Steven Yang），在台中縣豐原親身經歷九二一大地震。他告訴我當他們從夢中驚醒，發現大樓就要頹傾，他拉著兩個小孩中的老大已經準備跑出大門，此時聽到抱著老二的太太在臥房口叫喊，一瞬間他也面臨天人交戰：該先抱著老大跑出去，還是回頭拉太太？

現在的我已經忘記他當時陳述的答案，但我若是他，該會如何？想了想，覺得就把答案留給萬一也遇到相同情況的未來的我屆時回答吧！「未知生，焉知死」，現在還是專注目前的生活先。